入伏,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到来了,在这酷暑难耐的夏天,与晨光相约,踏着微曦,步入花园,赏一墙的牵牛花,是最适宜不过了。
喇叭状的花顶着剔透的朝露;藤蔓缠绕着沿壁的细绳攀爬上墙头;螺旋状的花苞羞答答地敛着,修长的花萼、似心形的叶片缀满细白绒毛;薄如蝉翼的花瓣,在曦光中清晰可见它的脉络。
它总是这朵开了,那朵又扑腾冒了出来,孜孜不倦地宣告新的一天来临了!清晨,它是深邃的莹蓝色,如同海的女儿浸满天真与好奇的眼眸,而到了傍晚,却成了深深浅浅的紫,好似流动的瀑布,只待好风借力,迸溅水花。
牵牛花也属于乡野之花,比起桃花、梨花更与孩童亲近,那是因为它喇叭似的俏模样。不论是田间地头还是家庭小院里,皆不难觅得她的芳姿,瞧得她的倩影。
幼时顽皮的我钟爱摘下一朵,扎着不伦不类的马步,一手握拳,紧皱着眉头,一手将牵牛花的花瓣朝外靠近嘴中央,鼓着腮帮子,那眼神凝重得如同在战场上吹着号角,耳旁仿佛听到,号角声在凛风中烈烈作响。
奶奶也极爱牵牛花。孩提时,父母要去外地搬家赚钱,牙牙学语的我便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。奶奶屋后一片小小的菜园,里面种满了红如火的红椒和绿如碧的香葱,但最引人侧目的是绕着细绳攀爬到三尺高的木架上,堆积着的枝繁叶茂的绿意浓浓的叶与朵朵灿烂的牵牛花。多年如此,给分隔两地的家人带来诸多的欢声笑语和希翼。
夏季的白日总是来得勤快,奶奶用拔草的小铲轻轻剖开土皮,浇些水,埋下几粒提前喝饱水、黑乎乎的喇叭花种子。毛躁的我总是不时地扒开土层看看,奶奶瞧见,便用她那长满老茧的手像拎小鸡似的把我提溜走。
随着太阳朝升夕落几个轮回,气温逐渐升高,牵牛花便生根发芽,破土而出,长出“心”型绿叶,娇小可爱,我忍不住用手指逗弄它,想着它会不会如同含羞草一样“害羞”起来。
接着,藤蔓从两片子叶中央抽条引伸开来,继而长出毛茸茸的茎秆,枝头不断地向上探望。只需一个月的光景便能攀爬至木架顶端,每一个叶柄处生长出米粒大小的花蕾,我料想着,要不了多久便能一睹牵牛花的真容吧,但是它却转黄萎去,我感到很失落,急忙追问奶奶:“奶奶,牵牛花快不行了,它是不是水喝少了呀?”奶奶笑道: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,开头一批的花蕾是开不出来的,后面发育的才会更加茂盛,再等等。”
不岀奶奶的预料,果然新的叶蔓较近根部的更显肥大,此时花蕾始成!这可把我激动坏了,大叫着奶奶让她也来看看。放下了碗勺的奶奶走来,看见我这兴奋的模样,眯着眼笑嘻嘻地说:“牵牛花知道你等她等得着急了,所以连忙开花来见你哟。”听到这话,我心里软乎乎的,高兴得连连点头……
此时,我站在晨风中,趁着破晓,望见高举“喇叭”的牵牛花犹在,而奶奶早已落叶归根,魂归故里。恍恍惚惚中,我似乎回到旧日,看见那挂满木架子生机盎然的牵牛花下,奶奶身披霞云,好似云中仙女,朝我盈盈一笑,温暖热了我的眼眶,溢满我的心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