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米成熟了,它在秋天的大地上闪闪发光。
难忘小时候收玉米的情景。天蒙蒙亮,趁着太阳还没有酝酿出焦灼的光,我与父母就来到山坡上掰玉米,背起背篓钻进玉米林,剥开层层枯黄的外皮,露出饱满的棒子,带着收获的喜悦把这些金灿灿的果实掰下,扔进背篓里。这时蚊虫叮咬得浑身奇痒无比,玉米叶子划在脸上、手上,形成一道道细小的伤痕,经汗水浸渍后火辣辣的。
然后便是一趟趟地将玉米棒背回家,倒在院坝里。当夜色匆匆而至,比起繁忙的白天,夜晚要惬意得多。邻里乡亲们瞅见我家里收了玉米,晚饭后便三三两两来到院子里,也不用主人家出来招呼,他们或坐在坝沿边,或自己找凳子,围在高高的玉米堆旁,开始剥玉米。
从地里收回玉米棒后,要将玉米一粒一粒地剥离下来,趁着天气晴好,在坝子里摊平摊匀,让每一粒玉米充分晾透晒干,连同阳光一同热烘烘地收进粮仓,才算圆满完成了这个大工程。脱玉米是手上活,看似轻闲,实则是肌肉与时间的长期较量,玉米一粒粒地剥落下来,米芯分离,两只手掌也被擦得通红,酸胀发烫。
中途,母亲会奉上新沏的自制茶水,端出刚出锅的水煮花生,招呼乡亲们歇歇手,吃些茶点,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,伴随着走动声、吃喝声,而爽朗的谈笑声并没有停止。
一阵温热的晚风袭来,它也是好奇地来打探乡间的夜晚为何会这般热闹吧。
院子里并没有点灯,一轮圆月不知何时已爬上幽深的竹林,向大地洒下皎洁的光辉,映照得山村恍如白昼,星星躺在深蓝的夜空,眼睛一眨一眨,徜徉在夜色的友善与祥和里。远处的山头依稀可见,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犬吠,蝉依旧唱着聒噪不休的老歌,青蛙在稻田里应声附和。
那些年长者脑子里总装着许多稀奇怪异的民间传说,在夜深人静时绘声绘色地抖落出来,给林深草茂的乡村,更增加几分神秘的氛围。
这时几个孩童跑过来,扬起装在玻璃瓶里刚捉到的萤火虫,只见密密点点的光芒透过瓶子如地上繁星,孩儿们刚想在大人面前炫耀,突听见老者的怪诞故事正讲到精彩处,听得后背一阵发悚发凉,耳朵又好奇地竖起想听个究竟,嘴上并不说半个怕字,只悄悄往人堆里钻,确定前后左右都有大人的羽翼保护,才稍稍定下心来,继续侧耳倾听。
那一年,微燥的晚风拂过树梢,经过心田,月光如水、星辉如纱,夜色温柔荡漾,院子里坐满了消暑纳凉的乡邻,他们一边剥着玉米,一边讲着故事,嗑着家常。
玉米成熟了,它把那些金灿灿的岁月,都写进了温软的光阴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