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里,家乡酉阳的冬天都特别冷,而我儿时成长的地方小坝,比县城酉阳又要平均冷上两三度,传统的木制火桶就成了每家取暖的必需品。火桶呈长方形,高一米左右,底部用火盆装上一点柴灰,灰上放木炭,火盆正上方是用手指粗细的钢筋铺成的架子,用来放脚,两边是木方做的架子,用来坐人。一入十月的晚饭后,一家人挤在火桶里,用一床被子盖在脚上,不一会一股暖流就从脚底板往上窜,慢慢地全身便暖和起来。
这是在家的取暖,在学校的时候,我们都有自制的小火盆,竹子编的,铁皮做的,用漏底的洋瓷盆改造的,我的是父亲用油漆桶改的,在里面装点柴灰和木炭,再用热灰盖住即可。上课的时候就放在桌子底下烤脚,一到下课,操场上的我们都抡圆了胳膊在拼命的甩火盆,甩得满操场火星子直飞,像极了年三十晚上璀璨的烟花。
如今,老家几乎没人再用这种传统的木火桶了,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先进的电火桶。看着堆放在杂物间的那个木火桶,那曾经的火盆岁月,却怎么也无法忘却。尤其是母亲那特殊的火盆,只要一想起,就会潸然泪下。
那是我读小学三年级的事。当时村里就读的小学要办初中了,只留一二年级在本校,三年级以上全转中心校去。我刚好三年级,中心校离家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。
那天,下着好大的雪,飘飘洒洒,整个天空都飞舞着柳絮般的雪花。我照例挎着书包,提着油漆桶火盆,便去上学了。
可能是那天格外地冷,我的木炭很快就烧完了,后半天我坐在教室里,双脚冷得直发抖,即使一双小手被我搓得通红,但也丝毫没有给我带来半点暖意。
放学回家,我行走在凌冽的寒风中,嘴里哈着气,瘦小的身子因寒冷而瑟缩着。那时,我多么希望一回到家,就能蜷缩在烧着木炭的火桶里,暖暖地睡上一觉。这样想着,我似乎走得就更有力气了。
刚到村口的时候,只见母亲背着一大背篼白菜从风雪中走了过来,头上一片雪白。我来到母亲跟前说:我冷!
这时,母亲突然一声不吭地拉过我的双手,掀开围裙,掀开棉袄,把我冻僵的双手直接夹在了她的胳肢窝下。霎时,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。我抬头看着母亲,母亲就像一截深埋在地下的树桩,动也不动。
如今母亲已是古稀之年,或许她早已忘记了这件事,但于我而言,这件事永铭于心。虽然现在的生活条件变好了,我的小家里有了空调取暖,我也不再担心寒风的侵袭,甚至连那象征童年的火盆也早已不复存在了。可我在一个又一个不再寒冷的静寂的冬夜里,总会不自觉的想起母亲那温暖的胳肢窝,那是我人生中最温暖的火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