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还在精心梳妆打扮,春风就不及待催我启程,奔向梅州阴那山麓的桥溪古村。
驶出雁洋镇不久,汽车开始攀升,山上植被茂密,悬崖峭壁落差巨大,奇岩怪石千姿百态,气势雄伟,景象万千,阴那山不愧为粤东第一名山。行至山腰,起伏的山峦郁郁葱葱,好长一段路都不见人烟。正在纳闷之际,发现密林中一水坝拦住了山沟里的涓涓溪流,路牌标示:玉露天池。拐一个急弯,一栋栋明清风格白墙黛瓦的村舍或掩映在溪边的丛林里,或矗立在陡峭的山腰中。桥溪古村到了。
明末战乱时期,一支朱氏族人为逃九族被诛之难,一路亡命躲进阴那山大山深处,待局势渐渐平缓下来,逐渐往雁阳东洲坝迁徙,后来朱氏八世祖万琏公发现桥溪村四面青山环绕,山涧清源涌流,且处于五指峰下茫茫起伏的群山之中,往西出口狭小,往东则背靠群山,构成了天然的保护屏障,能确保聚居安全,便坚定在此卜筑而居。
藏身于阴那山脚下的桥溪古村,大部分房屋建于明清时期。针对山麓狭小的特点,朱氏先祖因势利导,背山面水顺着山势建造了不同形制的房屋,或依山就势在山腰垒砌石墙找平建房,或顺溪流傍水筑台而居,形成了桥溪村富有客家民居特色的建筑群。考虑到族人的生存和相互间的往来,根据山间地形,村中小道随形就势曲折蜿蜒,千方百计把能够整治出来的平地用来种植稻谷和蔬菜。
抵达时太阳已偏西,气温有点下降,但阳光甚好。小溪两旁一溜烟的紫色玉兰花开得异常热烈,像身着盛装的礼仪小姐,头顶骄阳夹道欢迎我们寥寥几位游客。逆溪流而上,微风中,一路繁花摇曳生姿,高低错落的民居在花影中时隐时现。恍惚间,好像误闯一部历史大片的片场,自己一下变成幸运的探场人,一睹时光正在用一个长长的镜头,将历史与现实娴熟地切换。
“吱呀”一声,把我拽回现实,原来踏上了木板栈道。木板已陈旧,发出的声音回荡在山谷。清澈的溪流静静地流淌,似乎怕我孤独,偶尔会以汩汩之声作伴,来一段俗人与山涧的美妙合唱。听到跫然足音,山谷欣然张开双臂给我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。沿途以春谷、夏谷、秋谷、冬谷命名的简朴亭子,总在清幽的栈道边等我,早早把粗陋的木板凳擦得干干净净。如此无声的亲切,怎不叫人恋栈,让脚下陡生羁绊。栈道尽头是养心谷,再往前已无路可寻。踌躇间,满目柔情的树木和望不到头的青山好像在同声邀请:随便找条木凳坐坐吧,这是绿树的深情,更是阴那山的心意。
突然,一只归鸟的鸣叫划破凝碧的山谷,金色的余晖奋力挤过丛林,急切地提醒我:夜色会下逐客令的,归去吧,你的路我来照亮。此刻猛然明白,我不过是过客。起身那一刻的不舍,一下被古村升起的暖暖炊烟驱赶得无影无踪。
吃罢晚饭,与燕怡楼的主人朱能发闲聊,才得知桥溪村人不堪的过往,先祖亡命深山逃过一劫,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再来一劫,大家为了生存大量砍树烧炭,树砍光了,四百多口人还是要靠吃政府的返销粮才能果腹。感谢国家封山育林的政策来得及时,改革开放又让朱氏后人重生。现在好了,子女们都外出打工、做生意了,三四十个留守老人要么做点小生意,要么种茶养蜂,安安心心守好祖屋就行了。朱能发笑道:“还是老祖宗说得好,留得青山在,不愁没柴烧!”
是啊,阴那山护佑了他们,使朱氏后人繁衍生息;改革开放成就了他们,为他们指明了走出深山的致富之路,在神州大地去施展拳脚。如今,公路修到了家门边,绿水青山依旧在,生生不息靠生态。遗世深山的古村正敞开胸怀,迎接一个新的时代。
告别老人,走出燕怡楼。古村灯火阑珊,深山万籁俱寂。没有月光的夜晚,阴那山显得更加神秘。抬头,星星在澄澈的夜空闪烁,仿佛在悄悄告诉我,桥溪古村前世今生的秘密。